□ 孔建军

母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如影相随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不能不想也不得不想，看到摆放在案桌上的遗像，内心的伤感酸楚总是无法释怀。

多年前，单位的一位女同事说她最怕丈夫喝酒，理由竟是：“他喝多后，就想起已逝的妈妈，哭得收拾不住，尴尬得很。”当时我还年轻，母亲也健在，把这事还当成了笑话。现在我倒是把这句话深藏在了心底，害怕哪天喝多了也失态。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也有想在无人之时哭一场的冲动。这种挥之不去的思念常常困扰着我，这也许是很多失去母亲的成年男人内心的秘密，只不过大家都尽力掩饰在心底罢了。有时说到我们是没妈的孩子了，尽管脸上流露着笑容，可眼中却含着热泪，这也是有妈的孩子所体验不到的。

人老了总爱怀旧，我们这些五六十岁的人，母亲都出生在解放前后，在那缺吃少穿的穷苦年代，母亲为了家和孩子们的生活，付出的艰辛困苦难以想象。母亲在面对困难表现出的坚强和遇到挫折所承受的艰辛令儿女终生难忘和敬仰。尽管过去几十年了，但现在生活中遇到一些事，总会和过去作比较，尤其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往往感触最多。就拿穿鞋来讲，现在不以为然，但过去做鞋对母亲来说是个大工程，我依然记得晚上只要醒来，总会看到母亲飞针走线地为我们纳鞋，手指上的血口子和老茧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生了病除了吃仅有的安乃近、去痛片外，还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和悉心的照料。即使我都三四十岁了，生病后母亲还是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看着步履踉跄、满头银发的母亲给我端饭掖被窝，这种付出和温暖怎能让人忘却。年少时不懂这些，岁月如梭，青丝白发一瞬间，过去点点滴滴思亲感恩的瞬间，岂能随着时间而磨平。

世上赞美最多的是母亲，天下儿女都在通过各种形式倾诉着对母亲的热爱和思念，这是人之本性和情感的自然流露，是每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诠释着人世间的真善美。母亲温暖了每一个家庭和孩子的世界，她为我们创造了一切，给予了一切。倒是苦日子过完了，母亲却老了。随着年龄增长，生活条件好转，该回报母亲时，她却疾病缠身，步履艰难。儿女包揽了母亲的一切费用，时常看望一下，陪母亲聊聊孩子、工作、生活，她已非常高兴满足了，又有何求呢？

现在想起，这哪里是看望母亲，母亲倒成了最好的聆听者和安慰者，只是自己生活的烦恼和浮躁的心灵有了安放的地方罢了。我守家在地看望母亲相对多一些，在街坊邻居眼中还落了个“孝子”的名声，在夸赞声中我也自以为是。无意中我看到孔子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指出“孝”最难是“色难”，“色难”指发自内心的真诚主动地孝敬父母才能称得上“孝”，而自己所做的“孝”仅仅是尽了一点责任或是因为环境舆论而为之，还谈不上“真孝”。忽然顿悟出这个道理后，无异于自己的祖先冷不防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使我羞愧自责。

“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走了，带走了我们的家，带走了无尽的温暖，但不论走了多久，我们的思母之情、感恩之心永远在路上。清明时节更思亲，“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千古同理，伫立在凄凉荒芜的坟前，青烟袅袅，火花飞烁，只有把想了攒了很多的话，伴随着缕缕清风飘落在无垠的旷野！